橫跨半世紀的歷程     作者:白狐(20088

 

常有人批評倪匡後期的作品不如前期,而且身為忠實倪匡迷的我竟然也有這種感覺,不禁讓我想好好探究這其中的原因。

 

既然有後期,那當然也有前期,筆者經過仔細的分析,將倪匡的創作分成三個時期:前期、中期及後期,以1962年的鑽石花為起點,2004的只限老友為終點,前後長達42年,由衛斯理系列貫穿全程,在1962年之前倪匡也有創作,但當時倪匡尚在摸索,算不上登堂入室大展才情的作家,故可不論。

 

前期:1962~1972

中期:1973~1991

後期:1992~2004

 

1962年倪匡28歲,正是在事業上大展鴻圖的時期,自到港之後,已度過最困頓的時期,在寫作上也摸索了近十年,終於在金庸這名伯樂的鼓勵下毅然投入自己完全陌生的領域:科幻創作。

 

一開始還是延續武俠的老路子,只是背景環境換成現代,就是鑽石花和地底奇人,至妖火始加入科幻元素,妖火還未跳出拯救世界的公式,但倪匡進步的很快,在藍血人和透明光中首度讓世人見識到 他那驚世的想像力,這五篇作品是所謂的螺旋式成長,每寫下一篇就保留好的去除壞的再加入新的元素,自此太陽系因倪匡先生增添無數精采。

 

這個時期倪匡筆下的人物如同年輕的倪匡,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勇往直前的拚命精神,一邊自我實踐,一邊自我成長,衛斯理的好奇心氾濫如江河,東方三俠的威名令惡徒聞風喪膽,浪子高達天天有豔遇,這時期的故事皆源於主角們對冒險的追求。

 

以上就是倪匡創作生涯的前期,更是日後一切的基石,倪匡在小說中常說一個小動作或一些不經意的想法會改寫一生,這其實就是在說他自己,如果沒有金庸的鼓勵,如果倪匡持續寫武俠小說,那一切都會不同。

 

歷經了成長及成功,倪匡奠定了基礎也固定了模式,從無到有的目標已成,但從舊到新又是一個新的挑戰,往往打破既有比從頭開始更難,為此倪匡放慢腳步,沉潛了六年,衛斯理也失蹤了六年,這六年倪匡並非毫無動筆,他利用這六年努力改寫了武俠大師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將其改寫成紫青雙劍錄,這部天下第一奇書由倪匡注入生同時也帶給倪匡新的啟發,這期間倪匡也曾終止科幻的創作,但禁不住廣大讀者的千呼萬喚而打消念頭,在1978年倪匡重出江湖再次走向另一個高峰。

 

看過不少網友自製的衛斯理系列排行榜,《頭髮》始終是榜上常客,倪匡剛重出江湖就讓人眼睛一亮,拍案叫絕,中期是倪匡創作生涯中的高峰期,這時期的作品不論質與量都是最出色,除了延續前期勇往直前的冒險,對各式各樣的人事物有著更深入一層且與眾不同的思考,文字的運用與情節的設計也更上一層樓,探索的角度也由事物本身 轉至人與事物的關係。

 

在中期,新的主角陸續登場,這表現倪匡的創作風格與模式趨向多元化,每一個主角甚至許多重要的配角在性格想法上都有相似之處也有南轅北轍的地方,透過不同的人物不同的遭遇來展現的世界的多樣性,人生的複雜性是這時期最大的特色。

 

筆者認為倪匡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創造了原振俠,衛斯理歷時最久也最歷久彌新,雖是精采萬分但論動人心弦震撼人心則遠不如原振俠。

 

年輕人及羅開,一開始在模式上主要還是延續木蘭花打擊邪惡及游走地下世界的形式,到後面的故事才加入科幻元素,原振俠可說是完全承襲衛斯理的模式,但兩者間又讓人覺得天差地遠,關鍵在於衛斯理所經歷的每一場奇遇只是他人生中無數傳奇的一個,但原振俠的每一場遭遇或多或少都改變著他人生的方向, 原振俠系列的32個故事本身各自獨立,但又由原振俠與黃娟、海棠及瑪仙這三名女性間的情感糾葛愛恨別離貫穿全文,原振俠一生為情所苦,被情所困,最後為愛而奔向宇宙最後迷失在宇宙,只留下一段永恆的惆悵,原振俠恐怕是倪匡筆下最不受歡迎的主角,不論喜歡與否都必須承認原振俠是倪匡筆下最特別的人物,也是倪匡塑造的最精采最成功的人物。

 

中期最大的突破在於不只探索未知,更重新思考已知,有人曾說過:如果西方科幻是一種對於事實的新發現,那麼倪匡科幻就是一種對於事實的再發現,說的太好了。這正是倪匡與西方科幻最大的差異,新發現與再發現, 在中期倪匡締造出一座難已超越的高峰,更成就一段不朽的經典。

 

後期始於1991年,這一年十月,倪匡完成原振俠系列最後一個故事《天皇巨星》,同時也是最後一個非衛斯理主角的故事,次年倪匡即舉家移民美國,來到全新的環境加以步入老年,後期的作品有著極大的轉變,再也不像以前上天入地勇往直前,整個後期,衛斯理冒險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好奇心減退,冒險精神消失,勇往直前的豪氣不復存在,唯獨脾氣與架子倒是歲與俱增,還有彷彿這世上的能人異士都死光了,只剩下衛斯理,幾乎所有的事件都是當事人主動找上門,千辛萬苦也要求得衛斯理大駕,細心的讀者必然會發現後期的作品幾乎都有序言而且篇幅比較多,結構不像之前如此嚴謹,劇情的變化度也大幅減少。

 

以上就是許多讀者對後期作品的印象(或不滿),表面上可說是倪匡的創作生涯逐漸走下坡,寫作功力江河日下,但如果細細探究 ,卻可發現倪匡小說另類的一面。倪匡讓衛斯理從人走向超人最後再走回人,一個很平凡的人,各位想想誰會老是為了無關己要的事情到處奔波,而且所謂的冒險其實都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一個一生始終事事順遂的人脾氣跟架子當然會越來越大,這都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因為這些現象讓讀者覺得衛斯理老了。沒錯,倪匡就是要表現出衛斯理確實老了,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英雄美人是最怕老的人,傳奇人物似乎通常都不會老,他們永遠都英明神武,永遠都精力十足,永遠都不會改變自己的理念,倪匡老了,也看透了,不再侷限於傳奇人物的公式,以獨特的方式坦然面對生命的法則,讓衛斯理能成為一個我行我素率性而為的人,而不是被既定公式給綁死的神。

 

後期不如前期這純粹是以偏概全的說法,倪匡的作品有很多獨特的啟發性,沒有細細體會是難以了解的,倪匡的筆下世界是一段橫跨半世紀的歷程,時代演進的歷程,自我人生的歷程,故事主角的歷程,三位一體的構築了一個炫爛的筆下世界,也共同橫跨半個世紀,這是橫跨幾十年的重量,時間的重量需要用時間來體會,細細體會你必然能發現什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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