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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倪匡《啞俠》                               作者:朱九淵 (2008年5月)

(紫戒按:本文得作者同意下轉載。)

 

讀倪匡《啞俠》,對人生之錯遇而慨然一嘆。

 

故事講述了一個名為“麥牛兒”的啞俠,不知何種原因,被負責護送不義之財的總鏢頭黃天獨所側目。黃天獨認為啞俠想要奪鏢,實則並非。於是,他庸人自擾地設法除去啞俠,故事便展開了。

 

《啞俠》的開篇看起來很平淡,似乎整個故事,三萬字都在細心打造一個劫鏢的故事,然而這個故事到後來卻一轉再轉,牽引出許多故事。故事的開頭,僅是冰山一角。在命運之海的深處,一片片前塵往事的冰塊慢慢析離,層層融化。滾滾紅塵中,愛與痛圓轉輪迴,悲與恨紛雜交錯,記憶與忘卻翻覆無常。在倪匡鋪排的筆下,江湖一點一滴地湧現出來。

 

啞俠之所有又聾又啞,原是因為少年時候的一場莫名之戀。他的情人林青青,是劍術名家、太極門高手林太白的長女;而他不過是林大俠收留的一個野小子。

 

在麥牛兒的眼中,林青青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但麥牛兒卻永遠將自己對林青青的戀慕,蘊藏在心底深處。那自然是因為他知道自已的身份和林青青相去太遠了。

 

然而有一天,林青青告訴他,要他幫她做一件事。他當然是忙不迭地點頭,他卻沒有想到,女人騙起人來,是殺死人不償命的。

 

林青青讓他盜一冊太極門劍譜,以便送給自己的情郞,這情郞當然不是他麥牛兒。她甜蜜蜜地說:“麥牛兒,你替我取,當然不會講給別人聽的,是不是?我也不講,那麼,我們兩人的心中就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了,我會對你好的,麥牛兒,你可是答應了?”

 

麥牛兒答應了,點了點頭,正如千萬年以來,那些受騙而又天真的男人一樣。

 

他點著頭,心甘情願地點著頭。

 

從此,前路不再。他為了取得劍譜,身中奇毒,最後一刻,當他拼著性命,要將劍譜交給心上人的時候,他卻聽到林青青如此說他:“這種人微不足道,死兩個當一雙,提他作甚?”

 

這句話,是麥牛兒一生之中所聽到的話中,最最絕情絕義的一句話,也是他一生之中聽到的最後的一句話。從那天起,他就聾了,啞了。

 

江湖之大,再也沒有他的隱姓埋名之所。他拼命地逃往天涯。

 

他與金庸《連城訣》中的狄雲,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狄雲的苦難,卻還遠比不上他。狄雲雖被人冤枉,卻終歸有個人愛著。

 

狄雲終止於一個苦難人,啞俠卻在這江湖上,紅塵中,世界裡,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活在自己的目光中。

 

然而,就是在如此環境下,他依舊不偏激,刻苦自立,成長為江湖上一位從不言語、行俠仗義的一代大俠。

 

特別令我驚佩的,是倪匡在短短三萬字中,將故事的幾條支線安排得令人拍案叫絕。其一條便是天煞、地煞不停騷擾刺殺的支線。天煞、地煞兩位自稱大俠的江湖人物,始終如附骨之蛆般地,跟隨在啞俠身後,時時謀劃用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刺殺他,但他們卻又一次一次地在啞俠面前鎩羽而歸。而啞俠卻也窮寇不追,有意放過他們。

 

我們並不知道,他們在江湖上從前有何過節,只從這兩位悶聲不響,一心一意全力刺殺的劍客身影中,知道江湖有糾纏的一面:江湖也十分世故,你行俠,一定會得罪人。這兩位天煞地煞,連幾十萬兩銀子都不要,一心一心要消滅啞俠,也許只是面子上過不去,也許從前的某件事令他們羞憤,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又或者是無意中得罪了他們的底線。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背影,給讀者留下了很多驚心動魄的思索。

 

另有一條支線,即護鏢的支線。黃天獨作為一個總鏢頭,我們一開始甚至因為他的巨大煩惱而同情他,畢竟江湖不易。然而他護的卻是不義之財。如果僅僅是職業道德,要求他鏢亡人亡,那我們豈但是同情,甚至還有點敬佩。但他卻不斷地,在我們面前表演著一幕幕醜劇。先是想先下手為強,去除道路上的一切可疑份子;後來不顧廉恥,掌摑十幾歲的小女孩,以童子之生命為要脅物件;再後來又以人質為要脅,耍詐、期騙,豈圖通吃到底。他的武功也許並不如何,但他作為一個老江湖之所以能混在世上,也就不言自喻了。他便是一個典型的外表貌似忠厚、內裡卻心狠手辣的江湖人物。

 

還有一條線索,便是通過劫鏢的林真真,引出啞俠若干年前的回憶。這條線索為啞俠的未來史,鋪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有的線索中,無不透露出啞俠這個人身世的悲慘,形影的孤獨,內心的善良,以及他對人世的悲憫之情。他之所以被稱為“俠”,在短短三萬字的小說中,被倪匡表達得淋離盡致。例如施恩不忘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私人恩怨一筆抹去,為黃河災民千里迢迢向主持賑災的“名門之後”、自己的“仇人”與“情敵”捐款。他沒有因為往事的不堪回首,便道“此處不堪行。”相反,他徹底原諒了那個無意中傷害自己一輩子的人。

 

他畢竟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俠客。他的世界,是個無聲的世界,卻是一個無比精彩的世界。

 

小說的最後,給我們留下了幾筆暖色,例如林真真的目光,二娘子的心意。但倪匡卻沒有繼續寫下去,一切盡在不言中。

 

與其寫得直白,不若相忘於江湖。我們相信,啞俠今後孤獨的背景,也許不再了。

 

《啞俠》在創作手法上,唯一值得商榷的是 ——

 

我認為,與其寫出啞俠的名字,不如徹底讓他孤伶伶地,無名無姓,又聾又啞,雖然在行文的表述上,會造成倪匡的一些不方便,但我認為對於這部中篇來講,更能夠烘托主題。

 

來時無名,去時喑啞,沉默與黯然中,劍客已離我們遠去。

 

(完) 回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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