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神仙 vs 500年後的孫悟空　　　　  作者：紫戒（2009年6月13日）

《神仙》是現代修仙記，倪匡在修訂版的序言提到這是一個相當喜劇化的故事，賈玉珍也是一個典型的喜劇人物。的確，把一個典型的人物，放進另一個時代或文化，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是有其喜劇感的。這就是故事中常見的「大鄉里出城」處境，倪匡編劇洪金寶主演的《肥龍過江》，亦是採用這種方程式。

倪匡特意安排了庸俗的賈玉珍有仙緣，就很惹人發笑。他一出現，就弄狡獪，想低價買入內有玄機的屏風。但衛斯理也不是易欺騙的，由三千美元講價至三百萬美元，過程有如中國民間的傳說故事。

修煉了「王真仙籙」上卷後的「賈半仙」，要開支票給胡士中校，也帶出滑稽的感覺。後來，他變得更年輕，像是自己的孫兒，逼得花錢去買護照，然後要自己寫委託書給自己來處理財務，真的像是一齣荒誕劇。

提到喜劇，想起倪匡曾在香港報紙AM730的口述專欄《與倪匡對談》，於2008年12月17日的「莫名其妙的喜劇（下）」中提到，他看了女兒介紹的周星馳兩齣《西遊記》，看後只感到莫名其妙，最後更給予一句評語：「整齣戲完全是胡說八道。」

筆者先交待自己的觀點：本人是極喜愛這兩集由劉鎮偉導演及周星馳主演的《西遊記》，在此處不是想作什麼平反，因為各有所好是很正常的事。

《西遊記》不是一齣好的喜劇，當年因為商業理由，分成兩集，亦有很多不好笑的笑料，多集中於上集《西遊記第壹百零壹回之月光寶盒》。而獲好評及受到研究的情節，則多是屬於下集《西遊記大結局之仙履奇緣》。

雖戲中有很多砂石，但《西遊記》仍是一齣欣賞價值甚高的好電影。原著中的孫悟空，是中國文學創作中可謂最桀驁不馴的角色之一，和愛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刪改生死簿，大鬧水晶宮及天宮，若不是如來有無邊佛法，加上觀世音菩薩的金剛箍，誰能收服這隻猴子？在電影的重新編劇下，孫悟空更想殺死唐僧，被觀世音菩薩收服。500年後，他的後世至尊寶墮入愛情，愛上白骨精，就算有了月光寶盒，但時間總是不能配合他倆的愛情，最後他更返回500年前。

縱然他變回孫悟空，但又墮進第二段愛情，愛上他最「討厭」的紫霞仙子，開始了一段最「攞命」的感情。當中「一萬年」的兩段對白，其經典程度，筆者覺得和倪匡在《精武門》中寫下的「我讀得書少，你唔好蝦我」這一句，旗鼓相當。

要欣賞這兩集《西遊記》，要看當中的情。

筆者欣賞衛斯理的《神仙》，並不是當中的喜劇感，也不是倪匡在序言中提到他感到自豪的神仙假設，而是故事中清清楚楚地打破名詞的迷惑，科學與迷信，很可能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早期在《聚寶盆》中，倪匡就把「聚寶盆」這令人覺得只是故事才會出現的東西，改為「太陽能金屬立體複製機」，頓然使讀者覺得「聚寶盆」也不是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法寶。

在《神仙》中，倪匡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例如：

- 「神仙」是具有突破時間及空間限制等能力的超人

- 修煉「仙籙」及服食「仙丹」，就是指依照一種特殊的健身方法，加上抗衰老素的藥療，使衰老的細胞產生新的活力。

- 「點鐵成金」是神仙以能量衝擊元素並改變原子結構

- 「辟穀」是直接從空氣之中攝取營養

- 「脫胎換骨」可能是指把人體內對生命有害的質素排除，使人體的內分泌結構及細胞組織等徹底改變

- 「元嬰」可能是指舊的軀體不斷蛻變，最後變成新軀體

當中，最精彩的兩句，就是：

　　『「人就是神仙，神仙就是人」這句話，不容易明白。

　　「人就是博士，博士就是人」，十分容易明白』

故事所舉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經倪匡提出後，明白到各式各樣的名詞，無論是「迷信」或是「科學」的，都只是起著迷惑作用，阻礙看透真相。當看到關於博士和神仙這兩句時，讀者更像是當頭棒喝，頓然大悟。這些例子，就像常常聽見的一則禪宗公案：用手指指著月亮，但手指永不能代表月亮。就算是「迷信」及「科學」這兩個詞，也只不過是「手指」而已。

最後，談一談神仙的假設吧。它成功解釋了中國成仙故事大部份的特質，也嘗試解釋了為何在漢唐以後，就很少再有例子。但這假設，還有兩點仍未清楚解釋，略有一點可惜。

首先，為何外星人要留下仙籙及仙丹等方法，讓地球人可以成仙？倪匡有不少故事都是以外星人來解釋，就其是關於一些古老的傳說。但他又沒有提到外星人的目的，難怪有部份讀者評論倪匡只是把怪事歸咎於外星人就算了。例如，一、二及三號建立陰間，但到了最後一個故事《只限老友》，陰間已死多時，仍未有定論為何他們要建立陰間。此外，在《報應》及《天打雷劈》中，亦沒有解釋外星人為何要建立懲罰制度。更令人不忿的是，《報應》中的懲罰不是即時的，而《天打雷劈》中的即時懲罰卻不是一致實行。以地球人的心理學，也清楚提到「即時」及「一致」在實施懲罰中是很重要的，而獎勵也不可缺少，否則事倍功半，難道外星人也不知道嗎？

此外，傳說中的成仙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仙緣，在賈玉珍的成仙過程中也很明顯。他找到的仙籙，就名叫「玉真仙籙」，和他的名字「玉珍」暗合。當他修煉「玉真仙籙」中卷後，看到四句偈語：「初遇得上，再遇得中，三遇得下，仙業有望」，明顯表示在安排仙緣時，已預定了賈玉珍要透過同一個人，才能得到三卷仙籙。

仙緣也有一個特點，就是沒有仙緣的，肯定不能成仙。但若是有仙緣的，也未必能成仙。但為何外星人在教導地球人成仙時，要安排仙緣這一關呢？此外，仙緣的安排，也需要預知未來，否則，又何來留下「三遇得下，仙業有望」這暗示，讓賈玉珍再找衛斯理一起前往青城山。

現代神仙賈王珍，修煉「玉真仙籙」上卷後，中間兜兜轉轉，被東德特務逮捕，又要處理自己的財產，更要用古古怪怪的詞語向衛斯理解釋「神仙」，最終能在神仙洞府繼續修仙。而叛逆的孫悟空，亦在500年間經歷兩段愛情，最後才變成皈依我佛的孫悟空，繼續保護唐僧上路取西經。

似乎，無論做什麼，中間的兜兜轉轉修煉歷程，總無法避免吧。